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彩雀还要说话,被祁孟舟推了一把,这才不情不愿的进屋子里去了。孙姨娘既然敢欺负彩雀,显然是没把祁孟舟放在眼里,见她一副要给彩雀出头的样子,嘲讽的笑了一声,然后就仰起头抱着胳膊斜睨着她:”盆是我踢翻的,你想怎么着?“她说着,又抬脚,将已经空了的木盆踢远了一些。
主角:贺萳祁孟舟 更新:2022-11-15 18:29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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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贺萳祁孟舟的其他类型小说《祁孟舟贺萳小说名》,由网络作家“祁孟舟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彩雀还要说话,被祁孟舟推了一把,这才不情不愿的进屋子里去了。孙姨娘既然敢欺负彩雀,显然是没把祁孟舟放在眼里,见她一副要给彩雀出头的样子,嘲讽的笑了一声,然后就仰起头抱着胳膊斜睨着她:”盆是我踢翻的,你想怎么着?“她说着,又抬脚,将已经空了的木盆踢远了一些。
祁孟舟顺着她的手看过去,这才瞧见彩雀刚洗好的衣服都在地上,水撒的到处都是,连她的鞋子都打湿了。
她连忙把食盒塞给她:”这么冷的天,穿着湿鞋子要生病的,快去屋子里换了,我和她说。“
彩雀还要说话,被祁孟舟推了一把,这才不情不愿的进屋子里去了。
孙姨娘既然敢欺负彩雀,显然是没把祁孟舟放在眼里,见她一副要给彩雀出头的样子,嘲讽的笑了一声,然后就仰起头抱着胳膊斜睨着她:”盆是我踢翻的,你想怎么着?“
她说着,又抬脚,将已经空了的木盆踢远了一些。
孙姨娘心里厌恶的是白郁宁,可人家远在惜荷院,她看不见也摸不着,就算摸得到,真要做些什么也不太敢,毕竟前车之鉴堪称惨烈,太子送来的那个姨娘,现在还半死不活呢。
因此她只好把怒火转移到看起来和白郁宁关系不错的祁孟舟身上,这个人可是没人撑腰的。
反正自己身后还有长公主,祁孟舟这个青楼出身的,根本不敢把她怎么着。
祁孟舟果然只是叹了口气:”大冷天的,彩雀洗这些衣服很不容易的。“
孙姨娘抬着下巴嗤笑了一声,她才不管这衣服好洗不好洗,反正她又不会自己洗。
祁孟舟弯腰把衣服捡起来,一触手就被冰的一哆嗦,这种天气洗衣服还真是遭罪。
孙姨娘看见她的动作,只当她是打算重新把衣服洗了,正捉摸着待会把水踢翻在她身上,冷不丁脸上一凉,她一愣,随即又是冰冷的水滴溅到了她身上。
她这才朝祁孟舟看过去,就瞧见她抓着衣服用力甩来甩去,脏水混着泥土糊了她一身。
“你给我住手!”
祁孟舟把湿衣服挥的虎虎生风:“你说什么,我听不见。”
孙姨娘气急败坏的往旁边躲了躲,却死活躲不开:“贱人,我的衣服脏了你赔得起吗?这可是长公主赏的!”
祁孟舟瘪瘪嘴,装,接着装,长公主送人过来的时候,的确会赏一套衣裳和头面,但孙姨娘平时都宝贝的厉害,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,根本不是这一套。
“哎呀,风太大,听不清啊……”
泥点和水点呼啦啦都朝着孙姨娘扑了过去。
“你!你给我等着!”
孙姨娘跺了跺脚,捂着头跑了。
见她跑远,祁孟舟这才嘁了一声:“我又没碍着你事,为难我干什么,还欺负彩雀……”
她重新打了水上来,将衣服搓洗了一遍,晾在了竹竿上,刚晾完就听见了彩雀的脚步声,紧接着——
“哎呀,不让你碰你非要碰,这么冷的水……”
祁孟舟受用她的关心,但觉得没必要这么小心:“我身体好着呢,走走走,吃饭去。”
然而晚上,她就遭了说大话的报应,肚子疼的她简直生不如死,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。
偏偏这时候,外头传来了说话声。
孙姨娘:“爷,你可得给我做主啊,长公主今天才赏了奴家这一身衣裳,就让祁孟舟给弄脏了,奴家倒是不敢委屈,可她这分明是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……”
祁孟舟:“……”
那真是长公主赏的衣裳?
她这也太背了,本来这事儿也不是不能缓和,可偏偏今天贺萳去了孙姨娘的屋子,现在装昏来不来得及?
彩雀也听见了动静,从外间走进来,她神色有些慌乱。
“姨娘,侯爷在外头,咱们怎么办呐?”
祁孟舟苦笑了一声,想说除了认错也没别的办法了,可肚子疼的厉害,一张嘴,就是闷哼声。
彩雀慌乱中没听出来,屋子里又没点灯,她什么都瞧不见,还以为她睡迷糊了,随口敷衍自己,情急之下伸手推了推她。
“姨娘,你别睡了……”
祁孟舟被她推的生不如死:“别,别动……”
急促的敲门声打断遮住了她的话,孙姨娘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传进来:“祁孟舟,你给我开门!”
“弄脏了长公主赏赐的衣裙,你以为这事儿能就这么了了吗?!”
彩雀又急又气:“她怎么不要脸?要不是她故意来找事儿,姨娘你怎么可能弄脏她的衣裳?!”
“不行,奴婢得去和侯爷解释!”
她转身去开门,祁孟舟想告诉她别说那些没用的,却疼的开不了口,只能咬牙看着她走远,心里却十分无奈。
这种事情,贺萳向来懒得管,比起母亲的颜面,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侍算什么?
他兴许根本懒得听原因。
敲门声越来越急,大概是屋子里没人回应,让孙姨娘以为她怕了。
“祁孟舟,你给我开门!你有本事做,你有本事开门呐!”
贺萳今天竟然难得好脾气,他一向不喜欢底下人吵闹,今天竟然也没拦着孙姨娘,任由她在自己门口大喊大叫。
祁孟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,有些后悔今天白天闹妖了,早知道晚上有这么一茬,她该老老实实的讨好贺萳才对。
孙姨娘的叫嚣还在继续:“你给我出来!爷就在这里,你以为你能躲到什么时候?!”
门吱呀一声被拉开,彩雀虽然努力给自己打气,但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发颤:“谁躲了?!侯爷明鉴,是孙姨娘先踢翻了奴婢洗衣服的盆子,姨娘气不过,才和她吵了两句……”
孙姨娘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:“爷面前,有你说话的份儿?!”
彩雀毕竟只是个丫头,还是个没有体面的姨娘的丫头,被人打了,也只能咬着牙忍着。
孙姨娘看着她冷笑了一声:“祁孟舟,你还不出来?!”
她还想骂,身边忽然有道人影走了过去,她微微一愣,一抬头才看见,是贺萳。
“掌灯。”
仍旧是那股冷淡又不耐的语气,却让孙姨娘下意识闭了嘴,她心里清楚贺萳对她们说不上喜欢,因而也不敢放肆。。
可祁孟舟不吭声,她又不知道这屋子里的灯烛在哪里,只能回头瞪了彩雀一眼:“你死人呐?没听见侯爷的话?还不快掌灯?!”
姨娘们被这明显不熟悉的声音惊到了,不是说家宴吗?怎么还有外男来?
那她们现在是不是要回避?
她们面面相觑,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,然而能做主的两个人却都没心思理会她们。
贺萳的话被打断,而且青藤还是贵客,他自然不能再和丫头继续说话,只能起身去迎接:“恭迎殿下。”
青藤笑眯眯走进来,边走边摆了摆手:“这又不是在宫里,这么客气做什么?”
他抬头看向主位的长公主,行了个晚辈礼:“两年未见,姨母还是这般光彩照人。”
长公主失笑:“你这张嘴,惯会哄人开心……你母亲可安好?”
“劳姨母记挂,母妃一切安好,这次来还特意嘱咐我带些大昌特产回去,说请姨母督办,您最知道她的喜好。”
长公主连连点头,神情有些唏嘘,青藤的生母,越国的静贵妃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。
自从嫁去越国,她们便再未见过,算起来竟也二十年了。
贺萳看她有些伤心,连忙岔开话题:“母亲别提这些了,殿下请上坐。”
长公主抬手擦了擦眼角:“你说的是,青藤,来本宫身边坐。”
青藤连忙答应了一声,却扫了一眼花枝招展的姨娘们,凑近贺萳道:“你府上竟然如此多的美人……艳福不浅啊。”
姨娘们纷纷低下头,唯恐一时不慎,被扣上不守妇道的名头。
然而青藤并没有意识到她们的境地如何尴尬,仍旧盯着她们来回打量,贺萳看的皱起眉头,不自觉看了眼翡烟,还是得让她去传句话……
但他念头刚落下,孙嬷嬷就到了:“公主,人到了……”
贺萳叹了口气,牵扯上祁孟舟,还真是事事不如意……
孙嬷嬷没察觉到他的想法,倒是看见青藤后顿了顿,连忙行了个礼:“青藤殿下来了?”
青藤笑嘻嘻点了点头:“孙嬷嬷好啊。”
“可折煞老奴了,厨房里有专门请的越国厨子,老奴这就去盯着,务必让他们尽心。”
她匆匆要走,贺萳想起她说的那句人到了,想着干脆就再把人撵回去。
他看了眼青藤:“殿下入席吧,母亲惦记你许久了。”
他说着想往外走,青藤却又跟了上来:“贺兄,你往哪里去?”
贺萳脚步一顿,心里有些不悦,往日也不见青藤和他如此亲近,今天这是抽了什么风?
然而他跟着,他也不好再去找祁孟舟,只能回了位置,眼神却时不时瞥向门口,但奇怪的是祁孟舟一直没进来。
难道是孙嬷嬷觉得青藤在,祁孟舟不方便进来,已经把人撵回去了?
贺萳不自觉敲了敲大腿,冷不丁听见长公主提起自己,只能和他们闲聊两句。
大概是青藤的眼神实在是太不老实,长公主有些忍不了了,挥挥手,将姨娘们都遣了下去。
“你这是什么脾气?你母亲竟也纵着你不管。”
青藤还是笑嘻嘻的:“美人自然是美给旁人看的,再说我只是瞧两眼,又不做什么……大昌的规矩真是要憋死人。”
越国以蛇为图腾,在男女之事上向来奔放,女子二嫁三嫁的比比皆是,连皇妃也有不少是之前嫁过人的,因而多瞧两眼美人,对青藤来说,已经十分收敛了。
长公主知道越国的习俗,却仍旧有些难以接受,却不好再说,只能叹了口气。
贺萳看出她心里的不高兴来,略有些无奈的开口:“母亲劳累一天了,回去歇着吧。”
长公主看着青藤有些犹豫,对方一笑:“姨母自去就是,您不在我和表兄才好开怀畅饮。”
“你这小子……也罢,你们也不要失了分寸。”
两人连忙站起来看着她走远,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,青藤就抻了个懒腰,没骨头似地躺在了椅子上:“贺兄,这大过年的怎么能没有歌舞美人助兴?”
贺萳没吭声,他完全不想和青藤说话。
青藤瘪了瘪嘴:“没劲,你这人跟木头似的,却有那么多美人,简直是暴殄天物。”
贺萳有些无语:“美人不在多,能得一知己足矣……不过以殿下的身份,若真志在美人,想必再多也是养得起的。”
“养得起是养得起,可也得我喜欢才行……说起来,大昌的美人倒是别有风味,带个回去做侧妃也不错。”
侧妃?
贺萳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,总觉得他嘴里的那个美人,大约是祁孟舟……若是他不强,而是正经开口讨要,给还是不给呢?
不过祁孟舟大概是愿意的,兴许到时候还要来求自己。
贺萳心里冷笑了一声,一仰头将杯中酒全都灌进了嘴里。
青藤却忽然站了起来:“和你喝酒太没意思了,我还是出去溜达溜达,找找乐子。”
他要走,贺萳反而松了口气,也没有挽留,跟在他身后往门外去:“你是使臣,即便要去玩闹,身边也不能少了人,你是自己带人,还是我派几个?”
青藤没说话,贺萳皱着眉头看过去,却瞧见他正低头看门边,那里黑漆漆的,也不知道有……
有人!门边竟然真的有人!
他下意识把青藤拉到了身后,使臣若是在大昌出了事,两国必然要生出嫌隙。
“什么人?!”
他一伸手就将对方抓了起来,触手才觉得不对,这么轻,仿佛是个女人。
那人惊了一下,声音含糊的啊了一声,带着睡着的时候被惊醒了所特有的惺忪。
青藤挣脱了贺萳的手:“别这么凶,一定是个美人,大老远我就闻见脂粉香了。”
贺萳手一顿,脂粉香?
他心里生出一点不详的预感来,沉下脸来去看那团黑影,对方被他的声音惊动,抬头朝两人看过来。
虽然夜色并不明亮,灯台的光也有些暗淡,可他还是看出来了,竟然真的是祁孟舟,只是她一改往日的俗艳,竟穿了一身黑衣,颇有些不起眼,这才让他没能注意到。
然而这不是重点,重点是,祁孟舟为什么会在这里?!
他瞥了一眼兴致勃勃的青藤,脸色铁青,声音不自觉严厉起来:“谁准你在这里的?!滚回去!”
祁孟舟彻底清醒了过来。
之前孙嬷嬷喊她来,然后就让她在门口等着,说要进去通报,只是这一去就没再出来。
外头虽然冷,但花厅里的火气旺,这廊下比起她溪兰苑的屋子来说竟然还要暖和一些,她也就不着急,干脆慢慢的等,只是这等来等去也没等来结果。
后来姨娘们都走了,她不是不想走,可又担心等会里头找她的时候她没在,会出什么幺蛾子,贺萳这个人不讲理,想必长公主也不会和气到哪里去,真要因此生气了……
她叹了口气,蹲下来继续等,然后蹲就变成了坐,再然后她就靠在墙上迷糊了过去。
其实她睡得不安稳,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就醒了,只是没想到对方会看见她,还以为是和姨娘们一样只是路过,直到贺萳呵斥了一声,把她硬生生从地上薅了起来。
她彻底清醒了,有些惊讶的看了过去,嘴唇微微一张:“爷……”
长公主要见我了吗?
贺萳根本没听见她说话,一看见她脸色就变得很难看:“谁准你在这里的?!滚回去!”
他虽然一向对自己不客气,可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凶……大约是误会她是擅自跑出来的。
祁孟舟到嘴边的话就给咽了下去,她把冰凉的手缩进了袖子里,垂下眼睛看自己的脚尖,声音压得很低:“我不是自己偷跑出来的,是孙嬷嬷喊我过来,她说长公主要见我,进去通报了。”
贺萳却并没有因为解释而缓和下来,语气甚至越发恶劣:“你长着双眼睛做什么?不知道看一眼吗?人早就散了。”
祁孟舟之前当然是看过的,可那时候,正经主子们都还在,她总不能一直探头看,后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,也没顾得上再看。
眼下贺萳这么一说,她才再次往屋子里探了探头,果然里头已经空荡荡的了。
她后知后觉的抬头看了眼天色,都这个时辰了,怪不得散了,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妾,又被遗忘了。
她抓紧了袖子,心里又有点闷,可和上次被贺萳冤枉来说,这感觉就可以忽略不计了,只是多少有点好奇,长公主是故意晾着她呢;还是不想见她,但是孙嬷嬷忘了告诉她呢?
但不管是因为什么,这股好奇都只存在了一小会就被她抛在了脑后,无论是长公主还是孙嬷嬷,她都没办法和人家计较,还是不去想了。
她沉默着安抚了自己,这才朝贺萳行了一礼:“那我回去了。”
虽然被这么凶了,还是当着外人的面,在被晾了大半宿之后,可她看起来仍旧是平静的,虽然多少有些小情绪,可至少没有任何失态。
贺萳忍不住回想了一下,好像祁孟舟这个人,虽然有些上不了台面,也爱背后编排他,可除了上回在惜荷院,她再没有露出过那种表情来。
对待发生在她身上的事,她的接受度高的有些离谱。
贺萳越想,眉头皱的更紧,一阵寒风贴着头皮吹过,他回过神来,抓了一把祁孟舟的手,触手冰凉,他脸一沉,刚要张嘴,就瞧见了青藤,嘴边的话只好吞了回去。
当面教子,背地教妻,不能在人前失了礼数。
他只好松了手:“回去吧。”
祁孟舟应了一声,只是转个身的功夫,就仿佛要融进了夜色里一样。
贺萳看了看并没有星辰的夜空,就算府里到处都点着灯,可总有照不到的地方,这女人蠢得竟然连灯笼都不知道拿一个。
他正想开口把人喊住,就见青藤快走几步追了上去,然后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要给祁孟舟。
贺萳眉头一拧,然而青藤并没有觉得自己唐突,他将斗篷塞进祁孟舟手里“姨母是和我说话才忘了你,这事儿怪我,害你在外头冻了这么久,这衣裳就当我给你赔罪。”
祁孟舟生的好看,没少遇见过愿意照顾她的男人,但大都是存着别的心思的。
可眼前这个人,应该是知道她是贺萳的人才对,无利可图,怎么还会对她好?
她略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,心里是知道不能接的,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好。
贺萳忽然抬脚走了过来,将身上的大氅一扯就盖到了祁孟舟头上,话却是对青藤说的:“不劳殿下费心了。”
青藤耸耸肩,将斗篷收了回来,重新披在了身上:“得,我这要是再不收回来,怕是就要给美人招祸了,我走了,哪里都比你这里热闹。”
他说着话抬脚就走,路过祁孟舟的时候也没多看一眼,看起来倒像是并不上心的样子。
贺萳却也没在意他的动作,只瞄了一眼还站着不动的祁孟舟:“还不走?”
祁孟舟轻轻将大氅从头上扯下来,却没穿,她有些意外贺萳会这么做,但心里多少有那么点高兴,连被冤枉的气都消了大半,虽然贺萳这衣裳看起来送的不情不愿。
不过她也没打算收,只抬手摸了一下就送了回来。
这下轮到贺萳愣了,这是什么意思?
嫌他?
他有些被祁孟舟气笑了,她哪来的胆子嫌弃自己的夫君?
“你……”
“天这么冷,爷在外头别脱衣裳,我走快些几步路就到了。”
她犹豫了一下,其实想过要把衣服给贺萳披回去,但又怕他嫌弃自己,最后还是只把大氅往他怀里一塞,就转身走了。
她的背影很快融进夜色里,贺萳剩下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,他垂眼看着手里的大氅,半晌才想起来,他其实是想给祁孟舟一盏灯笼的,可最后,还是让她抹黑走了。
祁孟舟跌跌撞撞的回了溪兰苑,门虽然关着却没上栓,溪兰苑一向这样的,就是怕贺萳忽然来了兴致要过来,进不来门。
但眼下却方便了祁孟舟,她搓着冰凉的手回了屋子,彩雀趴在桌子上睡了,虽然是过年,外头到处都是鞭炮声,可屋子里仍旧很冷清,连火盆也没有点,只亮着一盏并不明亮的烛火,瞧着有些可怜。
祁孟舟把手指拢在上面,想暖一暖手,可烛火太过弱小,温暖没感到,反倒是屋子里也跟着暗了下来,她只好叹了口气,把手收了回来,轻轻推了一把彩雀。
“去床上盖着被子睡,在这里睡要着凉了。”
彩雀迷迷糊糊的醒过来,看见祁孟舟回来了,张了张嘴,却先打了个喷嚏,她连忙捂住鼻子:“姨娘你回来了?都这么晚了。”
她说着稍微清醒了一些,也跟着来了精神:“见到长公主了吗?她怎么样,喜欢你吗?”
祁孟舟苦笑了一声,这一趟与其说是见人,倒更像是受罚,不止没能见到长公主,还被贺萳教训了一顿。
但年底下说这些扫兴的做什么呢?
于是她只是摇了摇头:“明天再说,快去睡吧。”
彩雀有些失望,但一张嘴就打了个呵欠,只好在暂时不提这事,晃晃悠悠的出了门,回屋子里睡觉去了。
然而祁孟舟却并没有睡意,她看着窗户外头不知道谁家放的烟花有些出神,犹豫片刻后,又伸手摸了摸肚子,她这辈子,还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吗……
因为这个问题,祁孟舟后半夜也没能睡着,但大年初一,她的心情还是好了很多,因为这天,不管是贺萳还是长公主,都会赏东西下来。
溪兰苑也难得平和,一早上听见的都是笑闹声,也没有人故意来找不痛快,只是祁孟舟仍旧不能出门,她干脆将笔墨纸砚搬上了床,裹着被子抄书。
外头逐渐热闹起来,没多久就有人一边喊一边跑着进了院子:“姨娘,来了来了。”
祁孟舟笔一顿,好奇的抬头看出去,贺萳的赏来了,他是懒得费心思的人,以往的节庆都是直接赏银子,这次应该也是这样。
可银子这东西虽然旁人说俗,但却是最实用的,也是祁孟舟最想要的东西。
翡烟很快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,身后跟着几个粗使婆子,抬着一个半人高的箱子。
祁孟舟有些惊讶,这么多银子?
贺萳这是发了笔横财吗?
她按捺不住下地穿了鞋,扒着门框往外头看,其他姨娘们也好奇的很,毕竟贺萳送这么大的箱子过来,还是头一回。
翡烟瞥了眼姨娘们好奇的脸色,心里哼了一声,她自觉是高人一等的,端着架子咳了一声:“姨娘们要是好奇不如来看看?这么探头探脑的,要是让爷看见,又该嫌丢人了。”
薛姨娘哼了一声,却碍着她是贺萳贴身伺候的人,并没有说什么,翡烟自觉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,脸上的笑容很快得意起来。
她抬抬下巴,示意婆子把箱子打开。
祁孟舟期待地抻长了脖子,入眼的却并不是晃人眼的银光,反倒仍旧是小一些的盒子,她不由一愣,不是银子?
翡烟弯腰从里面取出一个木盒子来,打开却是文房四宝:“爷说了,咱们是勋贵之家,府里的人更不该失了教养,希望各位姨娘们上进一些。”
众人脸色都有些古怪,大年初一,不赏银子就算了,怎么能赏这些东西?一院子女人,要什么文房四宝?
祁孟舟也有些意外,贺萳最近这是怎么了?
眼见众人都站着没动,翡烟不耐的看了婆子一眼:“还不给姨娘们送过去?”
祁孟舟不等回神,手里就被塞了个盒子,她摸了摸上面精致的雕花,心里难得没有因为没得到银子而失望。
先前抄书的那一套,等她被罚完就要收回去的,现在这些却可以一直留在她屋子里。
她小心的把盒子放在床头,瞧了瞧里面的东西,她是分不出好坏来的,但贺萳拿出来赏人的,总不会是不好的。
外头很快又响起脚步声,孙嬷嬷也带着长公主的赏来了,姨娘们乌压压跪了一院子,祁孟舟就算在屋子里也不敢马虎,跟着一起跪下了。
好在贺萳虽然有些抽风,长公主却还是正常的,赏的都是女人用的东西,首饰脂粉这些,只是薛姨娘大概是昨天得了长公主青眼,额外得了一只金灿灿的手钏,看的祁孟舟有些眼热。
孙嬷嬷走后,溪兰苑就又安静了下来,而且直到元宵节这天,应该都会保持安静,因为贺萳不会有时间来理会她们。
而且听说今年他还要伴驾巡游,元宵节一过就要出发了,这么算起来,应该至少一个月都见不到人了。
祁孟舟其实不是多么盼着贺萳来,心里却仍旧莫名的有那么点惆怅,但很快她就念头一转,觉得就算贺萳在府里,一个月见不到一面的时候也不少,其实没什么区别,而且最近几次见面都很不愉快,就算在府里,他应该也不会过来的。
她心情平复了一些,伸手将那个装着笔墨纸砚的盒子拿过来摩挲了一下。
然而元宵节这天,孙嬷嬷却来了一趟,送了些河灯,说姨娘们今年可以热闹一些,不必像以往那般拘谨。
还特意提了一嘴,说是白郁宁也邀了贺萳,大约晚上两个人都会过去。
姨娘们眼睛都亮了起来,能在晚上看见贺萳,就说明有机会把人请回来过夜……
孙嬷嬷心里哂了一声,贺萳是她看着长大的,一向不好女色,怎么可能被人几句话就说动?
然而这种事情没必要说出来,她来这一趟也只是为了宣告一下白郁宁的地位,眼下事情做完了她也就不打算多留。
只是临走前又看了眼祁孟舟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宴的时候让祁孟舟白跑了一趟,她态度看起来比以往要和善一些。
“祁姨娘若是想去也不必顾忌,爷是宽厚的人,元宵节这样的日子,不会太苛责。”
祁孟舟惊讶的看着她,这位女官出身的嬷嬷还是第一次这么和颜悦色,她连忙道了声谢。
孙嬷嬷却也没再瞧她,转身走了。
姨娘们立刻炸开了锅,急匆匆回了屋子收拾打扮去了。
祁孟舟看着院子里剩下的那个孤零零的河灯,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拿,但彩雀不知道她心里的纠结,高兴的去拿了过来。
“姨娘,在屋子里憋了这么久,总算能出去走走了。”
祁孟舟看她那么高兴,也不想扫她的兴致,只是心里是真的不想去见白郁宁,她大概就是小心眼,坠子的事儿,明明没有证据,可她只凭直觉就记恨了人家白姑娘……
彩雀见她不说话,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:“姨娘,你不想去啊?”
祁孟舟迟疑了一下才摇摇头:“怎么会,我这不是在想穿什么衣服吗。”
彩雀也没多想,拉着她欢欢喜喜的去屋子里选衣裳,然而大晚上的,其实穿什么都看不大出来。
而且祁孟舟心里还是觉得贺萳大概并不想让她出去,看见她说不定还要说什么不好听的话,还是要低调点好。
于是她仍旧穿了那件黑衣裳,跟在一群姨娘后面,在夜色里慢慢往湖边去。
大概是她们去的太晚,湖面上已经被各院的丫头们放了不少灯,白郁宁也已经到了,正站在湖边,含笑看着丫头们说笑。
她披着月白的斗篷,被周遭的灯光一衬,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,祁孟舟一怔,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衣裳,越发不想过去了。
然而彩雀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,见她慢了,就轻轻拽了她一把。
祁孟舟被她拽的往前一步,这才瞧见站在白郁宁身边的贺萳,原来他也到了。
大概是这边人乌压压来的太多,贺萳被脚步声惊动了,扭头看了过来,祁孟舟一把拉住彩雀,悄悄掩藏在人群里。
好在男人大约根本不在意谁来了谁没来,只瞥了一眼就迅速移开了目光。
祁孟舟松了口气,拉着彩雀跑到了不起眼的假山后头,借着阴影的遮掩,她点亮了自己的河灯。
彩雀看着那群笔直的朝着贺萳围过去的姨娘们,忍不住嘁了一声:“有什么用啊……”
祁孟舟没理她,轻轻将河灯放进了水里,然后虔诚的闭上了眼睛,虽然在她过去的生命里,从来没发生过被神佛保佑的事,但她仍旧心存期待,希望偶尔,有哪位神明能听见自己的祈求,让她的愿望成真……
彩雀忽然叫了一声:“姨娘,你那河灯上是不是忘了写东西了?这愿望怎么实现啊。”
祁孟舟心虚的扭开头,她不是忘了,只是不太敢写。
如同贺萳所说,正妻还没过门,她一个妾就想生孩子,似乎的确有些不知好歹。
彩雀叹了口气:“奴婢再去姐妹们那里看看,说不定谁还有多的河灯,咱们再放一个……”
她话音未落,湖面忽然起了风,两人都被冻得一哆嗦,不自觉地靠在了一起。
彩雀吸了口凉气,却又有些幸灾乐祸:“这风起的真是时候,姨娘你刚才没仔细看吧?孙姨娘穿的是单衣,一路上都哆哆嗦嗦的,说不定现在脸都冻青了。”
祁孟舟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:“虽然天暖和了,可也还是冷的……她可真霍的出去……”
她说着抬头看了远处一眼,没看见孙姨娘,倒是看见了贺萳,他周遭都是灯笼,照的那张素来冷淡不耐的脸上竟然都多了几分柔和。
只是那张脸并没有看向这里,不过是因为凑巧她和白郁宁在同一个方向,才能看见。
祁孟舟垂下头搓了搓手指,犹豫了一下才又抬眼看过去,对方这次正低着头和白郁宁说话。
“起风了,回去吧。”
白郁宁看了眼热闹的人群,轻轻摇了摇头:“难得这么热闹,我想多待一会儿。”
她说着就被寒风吹得一抖,连忙抬手抓住了衣襟。
贺萳看着不远处不停偷看自己的女人,不太明白这里的热闹有什么好稀罕的,等他的目光收回来的时候,发现白郁宁竟然也在看自己。
他微微一怔,有些没看懂这目光里的含义。
一阵寒风又吹过来,白郁宁搓着手轻轻呼了口气。
贺萳恍然,原来白郁宁是冷了,想要他身上的大氅。
他没有犹豫就脱了下来,抬手披在了白郁宁肩膀上,白郁宁羞涩的笑了笑:“多谢贺大哥。”
贺萳摇摇头,脑海里却忽然想起祁孟舟来,那天,她明明也是很冷的。
他不自觉地扫视了一下人群,并没有祁孟舟的影子,那么爱凑热闹的性子,今天竟然没来吗?
他念头刚冒出来,一个小丫头就跑过来传话,说谢润请他去一趟书房。
白郁宁听见了,眼底露出失望来:“贺大哥又有公务要忙吗?”
最近贺萳时常不见人,今天难得露面,她还以为对方能多陪陪自己呢。
她声音里的控诉十分明显,贺萳略有些尴尬,白郁宁在侯府无亲无故,难免不安,自己的确应该多照顾她,可……
但不等他说什么,白郁宁又笑了:“还是公务重要,贺大哥快去吧,我这里没什么。”
听起来倒像是为了不造成贺萳的困扰,强行压下了心里的委屈,贺萳心里的尴尬慢慢变成了愧疚。
“等此次巡游结束,我便能空闲一些了。”
白郁宁点点头,善解人意道:“贺大哥快去吧,不要耽误了正经事,我这里不要紧的。”
贺萳这才转身走了,他一走,姨娘们顿时没了兴致,也三三两两告辞了,小桃看着姨娘们的背影,不屑的嘁了一声,嘴唇一张,很想说些什么,可话到嘴边她却看了一眼白郁宁。
这位她打小伺候着的姑娘,脸上看不出表情来,可这副样子,却极容易让她想起来前些天的那一巴掌,从那天过后,白郁宁对她就冷淡了很多,这让她多少也收敛了一些颐指气使的毛病。
小桃犹豫了一下,还是没提姨娘们,而是看了眼贺萳离开的方向:“姑娘,你怎么就让侯爷走了?这些日子他可就来了一回。”
白郁宁看了她一眼,轻笑了一声:“男人嘛,总是要看重事业一些的,他知道我这些日子受了委屈就行了,何必再做多余的?”
再者说,女人的纠缠,未必就会让男人觉得高兴,若是掌握不好分寸,还会适得其反。
她看了眼姨娘们离开的方向,这些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?
小桃连忙朝白郁宁竖起大拇指:“姑娘你真厉害,那些小妾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。”
白郁宁浅浅一笑,心里却对小桃这句话十分厌恶,她是什么身份?溪兰苑那些人要做她的对手,也配?
然而她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,只是扯了扯身上的大氅,慢慢转了身:“既然人都散了,咱们也回吧……对了,你再去分发一批河灯,别看这都是小事,最是能拉拢人心的。”
小桃连忙答应了一声,两人说着话渐行渐远,这里一散,整个侯府就都安静了下来,最热闹的竟然成了贺萳的书房。
谢润将一份名单递到贺萳面前:“这是随行名单,您的确可以带几个家眷,但是以这个名义,恐怕会引人注目。”
贺萳看着名单,沉默着没有说话,虽然说是皇室血脉尊贵,可当今皇上私生子女太多,即便是注重规矩的宗亲们也有些不想让他们认祖归宗,毕竟这对皇室来说,不是什么好名声。
而白郁宁,眼下就面临着这个困境,明明是正经的金枝玉叶,却很难得到自己该有的一切,或者说,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贺萳,她连认祖归宗的机会都没有。
贺萳轻轻敲了敲桌案:“那就找个人来掩人耳目。”
想要掩人耳目,首要条件就是对方要听话,而且身家清白。
若是包藏祸心,这一路上麻烦不断不说,说不定还会坏事,如果因此导致白郁宁不能认祖归宗……
贺萳抬手揉了揉眉心,心情有些沉郁,他一定要让白郁宁拿到她该有的东西。
谢润倒了杯茶推过来:“明天便要启程,爷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祁姨娘?”
贺萳揉着眉心的手一顿:“我何曾说过要带她?”
谢润略有些无奈地看过来:“那侯爷还能找谁?您的后院的确花团锦簇,可除了祁姨娘,谁还担的上听话和身家清白这几个字?”
他顿了顿,略有些惊讶道:“难不成您打算现在出去来个艳遇?”
贺萳一噎,虽然谢润这话说的不客气,却是实话,艳遇是不可能的,若是真的要找个人来替白郁宁遮掩,也只能是祁孟舟。
他沉默片刻才站起来,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,圆月当空,照的地面都澄澈起来,他心里叹了口气,虽然牵扯进来的确会有些麻烦,但说到底这也是一份恩情,
倘若日后他与白郁宁成婚了,只将祁孟舟当成摆设,不再理会,白郁宁因为这件事,也不会亏待她。
这么算起来,对祁孟舟也并没有坏处。
“我这便过去一趟,你将府里事物安排妥当便出发吧,安排的仔细些,莫要让旁人看出端倪来。”
谢润应了一声,转身走了。
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,贺萳才抬脚出了门,大约是因为外头没有宵禁的缘故,就算这个时辰了,府里竟然还算是热闹,尤其是湖边,隐隐约约还有丫头们嬉闹的声音传过来。
贺萳脚步顿了顿,换了条路走,天眼看着就要亮了,他还想着在溪兰苑能睡一觉,并不想路上被什么人撞了,或者捡了谁的帕子。
然而他以为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的祁孟舟却并不在,门推开,里面一片黑暗不说,还有些清冷。
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,才抬脚走进去,半个月不来,竟然觉得这屋子有些陌生,好在溪兰苑的屋子格局都大同小异,就算摸着黑他也没有磕了碰了。
只是一个人呆着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,偏他又不想睡,干脆走到桌案前,开了窗,借着外头的月色翻了翻祁孟舟抄的《女戒》。
“……一手狗爬字。”
他摇了摇头,眼底露出几分嫌弃来,却仍旧从头翻到了尾,越到后面,字迹就越工整,虽然仍旧说不上好,可还是能看出来,是用了心的。
然而这对贺萳这样严苛的性子来说,远远不够,他点了点纸张,若不是这里没有朱砂,他都想给祁孟舟批个红字。
“错字连篇。”
他摇了摇头,正想翻过来再看一遍,溪兰苑的大门就被推开了,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钻了进来,贺萳从窗户里往外头看了一眼,慢慢眯起了眼睛。
祁孟舟一哆嗦:“今天真冷啊……”
彩雀也跟着抖了抖:“姨娘,可别说了,越说越冷……要不咱们点个炭盆?”
“算了算了,这眼看着就天亮了,太阳一出来就暖和了,要不今晚你就在这睡吧。”
彩雀很纠结,再怎么说,姨娘的屋子都比丫头的要舒服,可是这太没有规矩了,虽然她没规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她咬了咬牙:“那奴婢先去烧热水,姨娘你烫烫脚再睡,能暖和好多呢。”
祁孟舟一边摇头一边开门:“天都快亮了,别麻烦了……我就说别放灯了,你非要去拿,折腾到现在,我手都冷成冰了。”
“……姨娘你也太懒了,一年就这么一次,当然不能马虎,你看看你之前放的那个,什么都没写,要是真的被哪路神仙看见了,想帮你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。”
祁孟舟苦了脸:“行行行,我的错,赶紧收拾收拾睡……啊!”
她惊叫一声,猛地往后弹了一步,彩雀被吓得一哆嗦,循着祁孟舟的目光看过去,才瞧见窗户边上站着个黑漆漆的影子。
“鬼啊!”
贺萳:“……”
他没好气的看了主仆二人一眼:“心里没鬼哪来的鬼?”
彩雀被唬得没敢出声,祁孟舟倒是听出来了,但有些不可置信,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:“爷?”
贺萳哼了一声,听在祁孟舟耳朵里,这就算是回应了,她松了口气,拍了拍砰砰直跳的胸膛,扭头看了眼外头,天上也没两个月亮啊,怎么元宵节过来了?
彩雀也回了神,熟练的摸出了火折子点了灯,贺萳看了眼她的动作,等烛火亮起来的时候,才看向祁孟舟。
她冻得脸色通红,从里到外都透着寒气。
既然冷,做什么非要在外面待到这个时候?
贺萳眉头皱起来,觉得祁孟舟的确是不太聪明的。
祁孟舟没注意他的脸色,看见他愣了愣然后急匆匆走了过来,在他身边看来看去,似乎在找东西却没能找到,最后只是关了窗,然后抓住他的手拉着他走了几步。
贺萳一怔,丫头还在呢,这么放浪成何体统?
他正要把手抽回来,祁孟舟先松了手,他们已经到了床边,祁孟舟轻轻推了把贺萳,见他坐在了床榻上,才抖开被子盖在了他身上:“爷稍等,我这就去点炭盆……彩雀,烧热水去。”
彩雀连忙答应了一声,然后跑了。
贺萳从意外中回过神来,祁孟舟这是……觉得他冷?
他有些被她气笑了,到底是谁的手冷的和冰一样?自己都管不好,倒是有心思来猜他的想法。
然而祁孟舟并没有在意这些,给他盖好了被子就要出去。
贺萳一把抓住她的手,把她拽了回来:“我说冷了吗?”
祁孟舟微微一愣,穿的这么少,屋子里又没有炭盆,怎么可能不冷?
不好意思承认?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?
祁孟舟有些不解,正想说话,一抬头看见的却是贺萳并不和善的脸色,她心里一顿,忽然想起来,自己现在还是个代罪之身。
贺萳这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。
祁孟舟抿了抿嘴唇,不是很有底气的解释:“我不是偷溜出去的……是孙嬷嬷说今天不要紧……”
贺萳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,忽然之间糟糕起来,他看着祁孟舟低垂的头,语气有些恶劣:“我说计较了吗?”
虽然话好像是好话,可不知道为什么,听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,祁孟舟抬头看了他一眼,然后就被贺萳抓了个正着。
他对祁孟舟,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柔和,抓到她这么鬼鬼祟祟的偷看,心里就有些不痛快。
“看就光明正大的看,偷偷摸摸的干什么?我还能吃了你?”
祁孟舟摇摇头,心里却有些纳闷,既然都说了不计较了,那为什么还这么大火气?
她想不明白,只好先避其锋芒:“我去点炭盆吧……”
贺萳看了眼天色:“等你点着了,再把碳烧好了,天也该亮了,还有什么用?”
祁孟舟一噎,虽然的确是这么回事,但她还不是怕贺萳冷吗?现在的天气,竟然穿成这样就出门了,明明看灯的时候还穿着大氅……
她心里偷偷嘁了一声,觉得贺萳这人,教训人的时候头头是道,其实也不是很拎得清的……
额头忽然被敲了一下,祁孟舟低呼一声,抬手捂住了额头,无辜的看着贺萳。
她干什么了?
贺萳眉梢微微一挑:“不服气?我在和你说正经事,你在想什么?”
贺萳和她说话了?她怎么没听见?
祁孟舟顿时心虚了,但没敢说自己真的走神了,只好仍旧拿着炭盆当理由:“还是先点了炭盆吧,等屋子里暖和了再说话。”
贺萳一眼看出来她的心虚,也没废话,轻轻一拽就把她拽到了床上,然后扭头看向外头:“彩雀,下去吧。”
彩雀迟疑的应了一声,借着关门的档口往里面看了一眼,见地上只有鞋没有人,脸上一红,这才退了出去。
祁孟舟挣扎着坐起来把脚塞进被子里,她心里还想着坠子的事,不想做别的,但看贺萳的样子……
她心一横:“爷……我其实脸没洗,脚也没洗,也很久没洗澡了……”
贺萳额角跳了一下,恨不得去捂祁孟舟的嘴,真是多好的兴致都要让她这几句话给败坏了。
他忽然觉得以往半夜过来,还是十分明智的,尤其是不给祁孟舟开口的机会。
“爷,要不你去别的姨娘那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
贺萳伸手去解腰带,见祁孟舟坐着不动,半分要帮忙的意思也没有,心里一堵,干脆也不动弹了,只张开了胳膊,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。
祁孟舟:“爷,我这身上都有味了……”
“更衣!”
祁孟舟叹了口气,虽然不情愿,却只能咬着牙爬起来给他宽衣解带。
贺萳看起来还不太满意,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,祁孟舟只当没听见,认认真真的解腰带的扣子,贺萳忽然说了句什么,祁孟舟一愣,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她抬眼看着贺萳:“爷刚才说什么?”
贺萳轻轻咳了一声,目光一垂,就看见了祁孟舟那双正在给自己解腰带的手,大概是在外头冷的太厉害,那双手红彤彤的,动作也不太灵活。
“这次巡游,你随我去,赶紧收拾下东西。”
祁孟舟还是看着他,慢吞吞眨了下眼睛,一幅仍旧没听明白的样子,贺萳眉头一拧:“一句话要说几遍才能听明白?”
祁孟舟回过神来,脸上露出忐忑来,她犹豫了一下,小声道:“爷,你是不是冻坏了?”
贺萳:“……”
他又想敲祁孟舟的脑门了,但艰难地忍了下来:“让你去你就去,哪那么多话?”
祁孟舟见他有些不耐烦了,只好闭了嘴,心里却有些不太安宁,总觉得贺萳不会对自己这么好的。
只是她长这么大,还从来没出过凉京城,所以难免还是生出了一点期待,外面是什么样子呢?
会和说书人说的一样,有看不见尽头的山和水吗?会有长着金发碧眼的波斯美人吗?会有各种各样她听都没听过的新鲜物件吗……贺萳真的会带她出去吗?
见她真的不说话了,贺萳反而不高兴起来:“怎么?不想去?”
祁孟舟摇摇头,能出去看一看的机会太难得了,她怎么会不想去,只是——
“爷,还有谁去呀?”
贺萳身体微微一僵,竟然莫名的有些不自在,但很快这份古怪的情绪就被他压了下去,他又咳了一声:“白姑娘也会去。”
祁孟舟发现自己并不意外,甚至还产生了果然如此的感觉。
她就说嘛,贺萳怎么会好端端的要带她出门,原来又是沾了人家白姑娘的光,毕竟这满溪兰苑里,只有自己是最没有骨气的那个,人家一句话就能喊去惜荷院陪着说话解闷。
这么说起来,未来主母的大腿,她也算是抱上了。
真讽刺呢……
彩雀委屈的眼睛通红,但当着贺萳的面,她什么都不敢说,只能垂着头摸出火折子点了灯。
橘色的烛光下,孙姨娘得意的神情越发显眼。
“爷都在这了,祁孟舟还不出来?”
贺萳在主位上坐下,眉头也皱了皱,祁孟舟并不是这么没规矩的人。
他其实懒得理会后院这些女人的争斗,只是既然牵扯到祁孟舟——这女人最近的确有些不安分,他也不妨来看个热闹。
“让你主子出来。”
他开口,虽然单纯的只是好奇祁孟舟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,他在这里,竟然还敢不露面,但听在孙姨娘耳朵里,却是在给她帮腔,顿时一喜,有些按捺不住起来。
“爷,人躲着不露面,说不定是在干什么,妾身这就去把她找出来!”
她说着就往内室去,彩雀连忙追上来:“孙姨娘,你不能进去,我家姨娘还睡着呢。”
孙姨娘哪里肯听她的话,一把推开她就想冲进去,彩雀却又追了上来,两人拉拉扯扯,都有些狼狈。
贺萳皱眉看着两人,心里的不耐越来越浓。
“够了!”
他干脆站起来,抬脚朝内室去。
彩雀敢大着胆子去拦孙姨娘,却不敢拦贺萳,只能给他开了门,还试图解释:“姨娘真的还睡着呢……不然不可能不出来迎接侯爷的……”
贺萳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,脚下的步子却一刻没停。
内室里虽然一片漆黑,却有粗重的呼吸声,怎么听都不像是熟睡的人能发出来的。
孙姨娘嘲讽地笑起来:“就是猪,睡着了都不能有这么大的动静吧?”
彩雀说不出话来,刚才外头这么大的动静,说祁孟舟还睡着,其实她也不信。
现在可怎么办呐……这么下去,祁孟舟装睡一定会被拆穿的。
彩雀又着急又害怕,冷不丁被人推了一把——
“愣着干什么?还不快点灯?你以为现在拖着能有用处?”
彩雀无助的看了一眼床铺的位置,祁孟舟还是没有给出任何反应。
“掌灯。”
这次开口的是贺萳,彩雀没有办法,只能摸出火折子,点亮了屋子里的灯。
烛火有些暗,但还是能看清床上盖着被子的人,正在微微颤抖。
孙姨娘忍不住笑起来:“现在害怕了?之前不是挺嚣张的吗?”
她快步朝床榻走过来,伸手抓住了被子:“你给我起来!”
被子被撩开,只穿着单薄寝衣的祁孟舟出现在众人面前,她艰难的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孙姨娘。
真想一口老血喷在她脸上,可惜她根本没有内伤……
眼见祁孟舟没了今天的嚣张,一副眼都睁不开的样子,孙姨娘冷笑一声:“还装睡?你以为能骗得过我?”
她伸手去拽祁孟舟的手腕,用足了力气把她拉起来,然而祁孟舟现在就是个弱鸡,毫无反抗之力,所以她这一下,直接把人拽到了地上。
孙姨娘又气又恼,她才不信祁孟舟真的这么没力气,肯定是打算趁机唱一出苦肉计!
她嫌恶的伸手想把她拉开:“你干什么?还想演苦肉计不成?果然是窑子里出来的东西,满脑子都是下三滥的手段。”
祁孟舟被腹痛折磨的心力交瘁,实在没心思和她吵,可又不能不开口。
“你……你要是再拽我……我就晕给你看……”
孙姨娘气笑了,威胁她?
她看着贺萳:“爷,你听见了,这祁孟舟就是在耍心眼,打算装晕,演苦肉计呢,您可不能被骗了!”
贺萳没说话,垂眼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祁孟舟,这么冷的天,她只穿着单衣躺在地上,不知道是不是周遭太黑,竟衬得她脸色十分苍白。
他微微拧起眉头,心里的不耐烦越来越厉害,今天白天不是挺厉害的吗?当着他的面都敢撒谎,现在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?
真的是苦肉计?
眼见他无动于衷,孙姨娘心里又气又恼,只好全都发泄在祁孟舟身上,她看了眼桌子上的冷茶,拿起来就要泼:“你给我起来!”
彩雀扑过来:“你干什么?!”
两人撕扯在一起,祁孟舟张了张嘴,觉得彩雀要吃亏,然而住手就在嘴边,却死活说不出来,她只好扯了扯贺萳的衣角。
贺萳顺势蹲下来,他垂眼看着祁孟舟,眉头越皱越紧:”你怎么回事?“
肚子疼啊,这都看不出来吗……祁孟舟简直欲哭无泪。
孙姨娘却察觉到贺萳的态度有些变了,顿时急切起来,连忙撇下彩雀走过来:“侯爷你别被她骗了,她肯定是装病呢!”
贺萳没吭声,似乎在衡量这句话有多少可信度。
有些狼狈的彩雀终于瞧出了她的不对劲,连忙扑过来,抓住了她冰凉的手指。
“是不是肚子疼了?我就说这种日子不能碰冷水,你非不听!”
她又着急又自责:“都是我不好,我就不该走,要是不碰冷水,哪能这么难受。”
祁孟舟哼唧了一声,心想这就是个意外,她以前没这么娇气的,但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……
这种场景,装晕最合适,但她从来没晕过,要是只翻个白眼会不会太假?
不等她混沌的脑袋想清楚,一只手忽然摸了摸她的额头,那只手又大又热,摸得她很舒服,她下意识想蹭一下。
然而对方一触即离,根本没给她机会。
“一头的汗。”
贺萳声音里带了点嫌弃,祁孟舟一噎,她也不想的,可疼起来她有什么办法?
孙姨娘忍不住道:“爷,她肯定是装的。”
贺萳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,忽然伸手把祁孟舟抱起来扔到了床上,彩雀连忙给她盖好被子。
“姨娘,你怎么样?”
祁孟舟被贺萳这一扔,感觉内脏都要巅出来了,她艰难地摇了摇头:“没,没事儿……睡一觉就好了……”
她借着彩雀的遮挡,偷偷看向贺萳,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,他会不会不好意思发作自己……
“看我做什么?”
贺萳略有些不耐的开了口,唬了祁孟舟一跳,她没想到贺萳也在看她,还把她的偷瞄抓了个正着,连忙掩饰性地闭上了眼睛。
彩雀犹豫了一下,小声和贺萳求情:“爷,能不能请个大夫来看看?姨娘虽然以前也疼,但从来没疼的这么厉害……”
祁孟舟有些愣住了,彩雀胆子好大,竟然敢求贺萳给她请大夫。
贺萳似乎也有些惊讶:“她这样还没请过大夫?”
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脸色有些不大好看,但很快就抬了抬下巴,吩咐彩雀:“你去外头找寒江,让他去请大夫。”
彩雀一时间又惊又喜,祁孟舟也愣了一下,贺萳竟然答应了?
“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?”
贺萳在床边坐下来,不悦的看了她一眼,神情里还带着几分烦躁:“难道我侯府,连个大夫也请不起吗?”
请不起大夫倒不至于,但给她们这些人请大夫还是少见的,何况她这还是女人病。
祁孟舟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:“谢爷……”
贺萳并不领情,反倒冷笑了一声:“当面说的好听,心里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。”
祁孟舟一噎,心想这人真的是太小心眼了,她就偶尔抱怨两句,竟然要被记恨这么久……
以往这时候,她早就狡辩了,但现在实在没力气,只好闭上眼睛默默地忍耐这份痛楚。
贺萳等不来她的话,有些不悦:“你是哑巴了吗?”
祁孟舟只好再次睁开眼睛,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:“孙姨娘的衣裳……我不是故意的,我真的不知道那是长公主赏的……”
孙姨娘恶狠狠地瞪着她:“你撒谎,我当时明明告诉过你!”
祁孟舟略有些心虚,孙姨娘的确说过,可她以为那是骗自己的,根本没信。
但这话说出来简直就是不打自招,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闭嘴。
孙姨娘冷笑一声:“爷,她这是默认了,她就是故意的!”
贺萳从进了这屋子,脸色就不大好看,眼下更黑了一层,他垂眼看着祁孟舟:“半天你就哼唧出这么句话来?”
祁孟舟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件事重要,犹豫着张了张嘴。
贺萳不耐道:“你还是闭嘴吧,说的话从来不中听。”
祁孟舟:“……”
她心力交瘁,重新闭上了眼睛装死,好在贺萳这次没再找茬,就坐在床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孙姨娘很不甘心,凑过来试图撒娇:“爷,你不能就这么被她骗了……”
她眼看着就要坐到贺萳腿上,没成想对方忽然站了起来,她猝不及防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
贺萳垂眼看着她:“是不是骗,大夫来了一看就知,你不必废话。”
他大概很不喜欢和后院的女人们说话,声音里透着浓郁的不耐烦。
祁孟舟听着,忽然想起白天在惜荷院外头听见的他的笑声,虽然笑得的确是一点都不好听……可他那副样子,这溪兰苑的女人,大概一辈子都见不到了。
孙姨娘大概也意识到了贺萳的不耐,也或许是因为刚才出了丑有些尴尬,爬起来之后也没再说话。
屋子里一时变得很安静,只有祁孟舟因为忍耐而夹着几分呻吟的粗重呼吸声越来越明显。
孙姨娘皱了皱眉,她觉得祁孟舟好像不是装的,真的病的这么厉害?那要是大夫来了,如实说了,那她刚才的言之凿凿不就成了笑话?
贺萳本来就对她冷淡,要是再给他留下咄咄逼人的印象,以后不是更不去她屋子里了?
想到这里,她有些慌,犹豫片刻,她小心翼翼地开了口:“爷,妾身去泡些茶来吧。”
贺萳不甚在意的点点头,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,连忙走了出去,却既没有烧水也没有喊人,反而回了自己的屋子,打开了钱匣子。
丫头彩月正守着炭盆,见她鬼鬼祟祟的,有些好奇:“姨娘,您这是做什么呢?不是说侯爷今天过来吗?”
孙姨娘防备的看她一眼:“你也配问侯爷的事儿?”
彩月被堵了一下,不甘心的低下了头,心里却有些愤愤,做姨娘之前,你不也是个丫头吗?还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?
然而这话她只能想想,说是不敢说的。
“姨娘误会了,奴婢哪里敢问侯爷的事儿,只是这难得来一趟,自然要准备周全些,好让侯爷满意,也能更喜欢姨娘。”
这话说的还算中听,孙姨娘消了气,但还是瞥了她一眼:“没有别的心思最好,你放心,老老实实的跟着我,等我以后生了孩子,成了这侯府的正经主子,不会亏待你的。”
彩月低下头应了一声,心里却嘁了一声,很不以为然。
瞎子都看出来了,侯爷喜欢的是白郁宁,这孙姨娘根本不可能上位,就算有了孩子,也不可能得宠。
但对方仍旧觉得自己有机会,她一拉彩月,把一荷包碎银子塞给她:“你偷偷溜到外头去,要是看见寒江那小子带着大夫进来,你就把人支开,然后把银子给大夫,告诉他……”
屋子里只剩了两个人,贺萳有些不喜欢祁孟舟的安静,他瞄了对方一眼,有些想找茬,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这么看过去的时候,祁孟舟的脸色白的有些吓人。
他搓了搓手指,想起刚才摸到的一手冷汗。
他犹豫了一下,再次探手摸了过去,触手冰凉,还湿漉漉的,果然是一头冷汗。
祁孟舟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,察觉到热源,不自觉追了过来,贺萳刚松开没多久的眉头又皱了起来:“这也是窑子里养成的习惯吗?”
大约这世上,有的是男人吃这黏人的一套。
他冷冷地哼了一声,没理会她的动作,自顾自收回了手。
外头终于响起了脚步声,贺萳不由抬眼看过去,却是孙姨娘端了茶水进来。
“爷,这是您最喜欢的雀舌,您尝尝。”
贺萳瞥了眼她鲜红的指甲,眼底嫌弃一闪而过:“搁着吧。”
他没有要喝的意思,孙姨娘也不敢多说什么,只能讪讪退到了一旁,趁着贺萳不注意,偷偷往外头看。
这件事事关重大,彩月要是办不好,看自己怎么收拾她!
没多久,外头再次响起了脚步声,彩雀引着一个胡子花白的大夫进来。
“侯爷,大夫来了。”
贺萳看了眼床榻,见祁孟舟锁骨胳膊都露在外头,脸微微一黑,不守妇道!
他沉着脸扯下床帐子,这才让到一旁,抬了抬下巴示意大夫:“给她看看。”
大夫自然知道这主家是如何的显赫富贵,听见贺萳说话,连头都没敢抬,一个劲应声:“是是是。”
孙姨娘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,紧张的看过去。
彩雀帮着把祁孟舟的胳膊拿了出来:“大夫,您快给看看,姨娘白日里用冷水洗了衣服……以往也疼,但是今天格外厉害。”
大夫抬手摸了脉,下意识要说实话,可忽然想起来袖子里沉甸甸的荷包,他犹豫了一下,虽然心虚,可还是生计更重要。
他虎起脸来:“你这丫头怎么胡说,脉象正常,哪里有生病的样子?”
彩雀一愣,她看了看意识不太清醒,脸色还惨白的祁孟舟,又看看虎起脸来的大夫,有些蒙了:“你什么意思?我家姨娘都这样了……你说她装病?”
大夫扭开头:“没有病就是没有病,难道我还能说谎吗?”
孙姨娘脸上的喜色几乎压不住,她拿着帕子摁了摁嘴角,强忍下笑意,这才轻嗤了一声:“我就知道是装的……都被大夫拆穿了,你还不认错?!”
她扭头看向贺萳,就见他脸色漆黑,颇有些骇人。
虽然觉得他是被祁孟舟气的,可孙姨娘心里还是一颤,嘴边的话有些噎住了,然而这个机会可遇不可求,她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:“侯爷,她敢明目张胆的欺骗你,决不能轻饶!”
贺萳看着床铺,冷冷笑了一声:“你说的对。”
彩雀慌了:“侯爷,不是这样的……姨娘她不敢,她怎么敢欺骗侯爷……”
孙姨娘颇有些喜出望外,她本意只是想借题发挥,让祁孟舟受些罚,好出一出她被白郁宁丫头欺负了的气,却没想到正赶上祁孟舟病了,让事情发展成了这个地步。
她看了一眼慌慌张张要给祁孟舟解释的彩雀,暗自一咬牙,她绝对不能让这对主仆翻身。
贺萳后院的女人那么多,能少一个就是一个!
想到这里,她迫不及待的开了口:“还不来人把她拖出去?”
她看向彩雀,冷笑一声:“我看祁孟舟敢这么做,肯定也是你撺掇的,一看你就是个不安分的。”
外头果然很快来了人,却不是她的丫头彩月,而是贺萳的贴身小厮寒江:“爷?”
贺萳瞥了眼喋喋不休的孙姨娘,见她被自己唬得闭了嘴,才一抬下巴:“拖出去。”
孙姨娘松了口气,彩雀却慌了,别人不信,可她是知道祁孟舟是真的病了的,她慌慌张张的扑过去抱住祁孟舟:“侯爷,侯爷,姨娘她真的是冤枉的……您再请个大夫吧,您再请个大夫来看看吧……”
她话音未落,耳边就响起一声惨叫,她一惊,后面的话就都被吓了回去。
等她回神看过去的时候,才发现寒江拖得人竟然是大夫。
大夫被拧住了胳膊,疼的直哆嗦:“侯爷饶命,侯爷饶命……”
孙姨娘也被吓到了,惊慌的退到一旁:“寒江,你抓错人了……侯爷让你抓的是她。”
她一指祁孟舟,寒江却仍旧死死拧着大夫的胳膊,闻言微微一笑:“孙姨娘说笑了,奴才虽然不伶俐,可也不至于连爷的话都听不清楚。”
他神色一冷:“这样见钱眼开的庸医,今日若是轻易放了,怎么对得起看病的百姓们?”
孙姨娘愣住了,寒江这话是什么意思?
她吩咐彩月收买人的时候的确没有刻意避开寒江,那是因为贺萳身边的人,根本不会掺和后院这些女人的争斗。
也不会去管谁在使坏,谁又是冤枉的。
今天这是怎么了?
她有些回不过神来,大夫受不了胳膊的疼,已经跪在了地上,却也知道这庸医的名头不能认,不然以后他就没办法再做这一行了。
“侯爷明鉴,我就是诊出了这个脉象……您,您不能平白无故的就冤枉我,说我是庸医啊……”
贺萳面露嫌恶,他看了眼祁孟舟:“你不止医德有亏,还眼瞎,她这副样子,怎么装的出来?!”
大夫看了看祁孟舟,还想嘴硬,胳膊却骤然一疼,寒江硬生生卸掉了他胳膊上的关节。
他惨叫一声,捂着脱臼的胳膊在地上打滚。
孙姨娘惊得一抖,连连后退,却不敢再说话。
彩雀虽然也被吓到了,回过神来却又有些惊喜,她就说侯爷还是喜欢她家姨娘的,这不就给她做主了吗?
她情不自禁的抓住了祁孟舟的手,很想让她睁开眼睛看看。
大夫疼出了一脑门冷汗,白着脸趴在地上大喘气。
贺萳冷眼看着他:“你要是能好好看病,今天的事本侯就当作没发生,若是不能,就滚出侯府,也滚出凉京城。”
大夫不敢再犟,连忙点头:“能看,能看能看……”
贺萳这才点了点头,寒江伸手一推,将大夫的胳膊脱臼的胳膊给顶了回去。
大夫带着一身冷汗凑过去给祁孟舟诊脉,彩雀瞪着眼睛怒视他,这人这么大年纪了,竟然做这么缺德的事儿。
大夫心虚,不敢和她对视,也没敢再胡说八道,老老实实诊了脉,还写了药方,说了些注意事项。
贺萳见他没有再撒谎,这才点点头,吩咐寒江:“送他出去吧,诊金多付一些,别让人说咱们侯府小气。”
大夫松了口气,忙不迭走了。
他一走,孙姨娘的心就提了起来:“爷,妾身……”
贺萳抬了抬手,示意她闭嘴,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嘲:“以往倒是没瞧出来,你胆子这般大。”
孙姨娘吓得一哆嗦,还以为他是要赶自己走,连忙跪下了,膝行过来抱住了他的腿:“爷,妾身就是太在乎爷……您不要赶我走,求您了……”
彩雀偷偷看着,心里恨得咬牙切齿,该,活该,这种人就该撵出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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